所以无忧剑才会短暂地清醒过来,所以它才会主动让簪星看到自己的回忆。
“我看到那些回忆了,”簪星看着它,轻声道:“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?”
枭元珠压制住了这柄剑中涌动的邪气,所以她能停下来与剑灵对话。
无忧剑,不,应该说是柴桑静静地望着簪星,忽而,从剑身上发出一声铮鸣,这声音凄怆惨淡,像是恳切的哀求。
簪星目光微动:“你想解脱。”
与魔鬼做交易的代价,凡人如何能负担得起。他为女儿复了仇,可诅咒还没有结束。铸剑师与剑一直在一起,这么些年,他身为剑灵,却蛊惑着无数的人大开杀戒,早已双手沾满鲜血。他彻底沦为了工具。
难道他不想解脱吗?
日日饱受烈火烧灼的煎熬之苦,灵魂无法往生,死在无忧剑中的人越多,这柄剑的邪性就越大,要不是簪星的枭元珠压制了其中的邪气,让剑灵想起了自己的过去,也许再过不了多久,他连无忧都要忘记了。
剑身颤抖着,从剑尖处,流出大滴大滴清澈的液体,它在悲泣。
簪星心中叹息。
这柄剑,源自身为父亲的柴桑对女儿的保护与爱,他痛苦自己的无能,憎恨仇家的嚣张,最后不惜铤而走险,献祭了灵魂得到了一柄邪剑。他报了仇,也杀了不少无辜的人,是否有过后悔,旁人无法知晓。
簪星无法怪责他,因为换做是她自己,也未必不会和柴桑作出同样的选择。有时候不是人走向绝路,而是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。
“我可以抹杀剑灵的存在。”簪星望着他:“你真的,决定好了吗?”
顾白婴他们的元力会被无忧剑吸收,成为邪恶的一分,但来自于枭元珠中的元力却不会。簪星猜测或许是因为魔气的缘故。她能够杀死剑灵,这样一来,无忧剑就成了一柄普通的极品灵器,没有器灵,自然无法蛊惑人心。
但,柴桑也会消失在这个世上。
无忧剑立在簪星跟前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簪星道:“好。”
她没有再多说什么,双手催动心口的枭元珠,运转元力包裹住银白的剑身。刹那间,无忧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,疯狂挣扎起来。仿佛除柴桑外,还有另一股力量,它意识到了危险,想要挣扎开去,却在枭元珠的压制下动弹不得。
簪星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于自己对抗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往她的脑海里钻,似乎含着许多不同人的情绪,一张张陌生的脸从她脑海里掠过,她知道,这是死于无忧剑下的人。无忧剑在试图反扑,想要扰乱她的心智。有好几次,簪星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,她的身体支持不了这么长久的消耗。
但是她答应了柴桑的事情,就要做到。
枭元珠一直不停地剧烈运转,强硬而霸道地消磨神剑中的某种力量,不知过了多久,那柄挣扎的剑渐渐开始平静。
“叮叮当当”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覆满白雪的院子里,矮小的匠人正在往火炉里夹铁块,许是快到新年,屋檐下挂了红彤彤的灯笼。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蝴蝶一样地飞进院子,声音清脆地控诉:“爹,隔壁小虎说最近晚上会有大狗熊下山来吃人!”
“有大狗熊啊,”匠人抹了把额上的汗,笑着给女儿擦去脸上的一小块煤灰:“不怕,爹是铸剑师,爹保护你。”
小姑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:“爹你又来了,你是铸剑师又不会武功,怎么保护我嘛!”
“怎么不能保护了?等爹为你铸成一把有剑灵的神剑,就可以保护我们的小主人啦。”
“骗人,世上才没有剑灵呢!”
“世上是没有剑灵,但是有爹爹呀!你等着,总有一天,爹爹要送你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剑!”
院子里的笑声渐渐远去,唯有簌簌落雪无声,那些干净的雪一层层覆盖地面,熄灭火炉,将院落掩埋,杳无踪迹。
无忧剑的剑身处,无数璀璨的光从其中散发出来,他们在空中散开,飘飘摇摇地飞向远处,凝成一小朵霜花的模样,落在地上,摔得粉碎,成为无数朵晶莹,归于沉寂。
“哐当”一声。
银白的剑落在了地上,它温柔而冷硬,再不复方才诡谲邪恶。
剑灵消失了。
它成为了一把普通的神剑。
圣树的果实(1)
笼罩在无忧剑上的光芒黯淡下去,封印解开了。
顾白婴冲进来,田芳芳喊道:“师妹!你怎么样?”
簪星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,孟盈诧然:“这上面的剑灵”
“消失了。”簪星低声道。
无忧剑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世上,那个渴望为女儿复仇的父亲,终于在这么多年后从炼狱中解脱。
被当作剑灵抹杀掉的人会不会有往生呢?谁也不知道。或许是有的,他还能与女儿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逢。
顾白婴一把攥住簪星的手臂:“你是怎么做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