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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亮的月色落在她身上,给人拢上了一层薄薄的光,也让她头上隐约的白发显得格外分明。
她确实老了,哪怕保养用心,也阻拦不住岁月的刀斧,只从五官模样,勉强能看出二八年华时的出色模样。
顺妃的祖父祖母都是江南人,长居京城,父亲娶的妻子亦是南方女子,生养的女儿虽未经历过江南烟雨,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与北方姑娘的不同来。
她曾经让永庆帝心动不已,也是这份心动,让她不得不入宫。
马车出了宅子。
顺妃没有立刻回宫,只让车把式在附近绕一绕、转一转,全当散心。
她多年不曾上街,夜色里的泰兴坊说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。
嬷嬷忧心忡忡看着她:“娘娘,让奴婢下车,奴婢悄悄去那头问问,怎么也要给殿下想个办法……”
顺妃正想答应下来,话到嘴边又愣住了。
她都“妄想”到圣上要一石数鸟了,又如何相信那边会救巍儿呢?
凭什么呢?
就凭何家当年的有心却没机会使劲儿?
就凭她的一厢情愿?
落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松开,又攥紧,良久,顺妃开口道:“定西侯府那两母女是在街上开了酒肆对吧?开在哪儿了?”
马车绕到了西街上,顺妃隔着帘子看着广客来的匾额。
翁娘子正迎客,抬眼瞧见对侧停了辆华贵马车,不由多看了几眼。
见上头不下客、亦不走,翁娘子去后院与阿薇说了声。
阿薇眼珠子一转。
泰兴坊离西街不算近,但围府是大事,已然传了过来。
阿薇思索着,走到前头大堂,又走出去,直直到了马车边上。
“不知是哪家贵客?”她问。
车把式惊讶地看着她。
而车帘子掀起了一个角,露出年老妇人的半张脸,那人问:“有雅间吗?”
“有。”阿薇颔首。
引马车走了后巷,阿薇打开后院大门,看着走进来的一主一仆。
先前与她说话的是仆,她此刻才看清了那位主的真面目。
陆念也从小屋子里出来,仔细打量来人容貌,恍然道:“顺妃娘娘。”
“你认得我?”顺妃问。
“您兴许是不记得了,有一年我进宫给皇太后贺寿,与您问过安。”陆念答道。
说是问安,其实是半道上遇见,打过照面而已。
顺妃确实不记得了,只冲陆念笑了笑。
请顺妃到屋子里坐下,陆念开门见山:“宫门落钥有时辰,算起来您的时间也不多,我们就都别绕圈子了。您是来吃饭的,还是想来说事的?”
顺妃的视线从陆念身上挪到了阿薇这儿,问:“有腌笃鲜吗?”
“娘娘,”阿薇道,“这是一道春菜,现在不当季。”
顺妃一愣,失笑着摇了摇头:“是,我糊涂了,厨房里有什么就上什么吧,你母亲说得对,我时间不多。”
阿薇看向陆念,见陆念颔首,她便去了厨房。
陆念是个不讲客气的,何况是她自己的地盘,她自顾自坐下来,道:“阿薇做菜好吃,下回若空闲了,让她给您做新鲜的,但今日,您无事不登三宝殿,还是正事要紧。”
顺妃静静看着陆念,道:“郡王、镇抚司那儿怎样才能放过我儿?”
陆念轻笑了下:“您爽快,我也爽快,但这事我没法给您答案,您得问郡王爷。”
顺妃眉头皱了皱:“问你们母女,也差不多。”
“恕我直,”陆念问,“镇抚司才刚刚把八殿下围在宅子里,按说你们不至于没有应对的法子,可您……
怎么也得挣扎挣扎吧?与对手谈条件,是你来我往拼杀一阵之后才该出场的手段。
您突然登门来,倒是把我给弄懵了。”
嘴上说的是懵,陆念实则一点不懵。
她又笑了,笑容里甚至还明晃晃地展现出了嘲弄。
“您这么做,是已然看透了局势一边倒,干脆省点力气算了?”她问。
一针见血,扎得顺妃的脸色很不好看。
阿薇捧着食盘进来,听见这几句,问道:“娘娘,您后悔吗?”
顺妃掀起眼皮看她。
阿薇一面摆桌,一面问:“八殿下一人成不了事,但大难临头时,您求不了任何本来该与他站在一起的人,您后悔